说来也怪，前一阵偶尔翻阅一本欧州古典绘画的集子，内有中世纪及文艺复兴时波提切利等大师的作品。在以前，这类画我是懒得去看的，这回谁知竟一发不可收拾，爱不释手，脑中居然跳出“现代”一词。那棕色的酱油色调，明明是那么古典，可现在读来却别有风韵，细细想来此中“现代”一词决非是一个时间的概念，它应是属于文化的范畴。

　　有位德国哲人曾说：“艺术史上没有绝对的进步，在历史长河中，某种艺术的价值观念会增大或缩小，艺术天才在古老形式逐渐衰亡的同时，又不断地创造出新的形式。“确实今天的汽车在性能各方面比之初创时的汽车肯定要强得多，但那老爷车的式样现在看来还是那样的无可挑剔，那样的经典，以致若驰于今天的高速公路上一点不会感到老式，反而会觉得有点“前卫”。个中原由就是在历史长河中某种艺术的价值观念会增大。我记得在物理学上有个名词叫“弹性疲劳”，其实在艺术中也有“审美疲劳”，这应是一种自然规律。讲得通俗一点，红烧吃多了，想吃清蒸的，清淡吃多了，又想吃一点味重的。有人把这归之于时尚，然又不可完全归之于时尚。艺术家可以漠视时尚，但时尚偏会被大众所拥戴。或许艺术家应是创造时尚的人，而决非是跟着时尚的芸芸众生。

　　时尚易于转眼即逝，昙花一现，但真正好的作品会有恒久的魅力，常看常新，成为经典，在喋喋不休的传统与现代的争吵声中，我时时会冒出个念头，为什么老莲、八大的作品却总是常牵我心?答案也很简单，那是真好。为何“好”前还得加个“真”字?实在是好。当今的炒作之风，新闻的狂轰滥炸，会让人迷失感觉。有的朋友说我观念混乱，自己画着很不传统的画，却钟情于老莲、八大。然而老莲的奇岖古拙，八大的冷峻简约，都是令几百年画史为之一震的大家，他们于我犹如一座矿藏。面对着他们，总会涌现一些新的感受与发现。时尚有时是一些没有根基的墙头草，随风摇摆。但好的画家是一棵树，有根基有枝干，营养丰裕，光照充盈会长成参天大树。

　　时尚讨人喜欢，讨人喜欢不是坏事，总不致于要讨人厌恶。问题在于以何取悦于人。我想真正的艺术家应牢牢地把握艺术的本体，而不是想着钻入牛肚里去，或是吃起死婴啊什么的，以出格行为吓唬老百姓，献媚于洋人。那么，我想你的工作还是有意义的。有人说艺术是科学，也有人说艺术是利用科学。但有一点是明确无误的，真正的艺术家就如科学家一样必须埋头于实验室，做着不懈的求索，同时又必须勤于思索。即使是掉下的苹果，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事，也要让你领悟一点什么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2001年